10月15日,換了一件藍色的襯衣,沈巍再次來到他之前“成名”的流浪地: 上海高科西路。攝影/本刊記者 董潔旭
本刊記者/古欣
黑色的奧迪還沒停穩(wěn),半開的車窗里一截黑瘦的手臂伸出來。窗外好幾雙手立刻撲上去。遠(yuǎn)處,有人支起三腳架。
沈巍手向下壓了壓,像個領(lǐng)袖。他站在原地,等圍攏的人挨個走到跟前握手。“老師,這是西安一個大姐托我?guī)н^來的。” 有人展開畫軸,露出紅面長須的關(guān)公。“關(guān)公秉燭讀春秋。” 沈巍一眼認(rèn)出,“手上拿的是《春秋》,說明關(guān)公知大義。這是關(guān)公的經(jīng)典形象。” 眾人紛紛感慨,老師真是什么都知道。
人群簇?fù)砩蛭⊥系胤阶??;氐礁呖莆髀罚蛭≈匦伦隈R路牙子上。有人早就搶到沈巍身邊,讓他對自己直播間的觀眾打招呼。九個月前,沈巍也是這樣坐在路邊,腿上擺著書和報紙,腳邊擺著一個紅色塑料桶,桶里塞滿了空塑料瓶,身后堆著一圈黑色垃圾袋。視頻里,沈巍蓬頭垢面,頭發(fā)一綹綹貼在頭皮上,衣服上有白色霉點,袖口磨破了,他一邊從裝書的白布袋子里掏書,一邊對著拍他的鏡頭說,“你說?孔子為什么這么說呢?”
圍繞沈巍的是一群網(wǎng)絡(luò)小主播,他們把發(fā)現(xiàn)沈巍的地方叫“基地”。走紅前沈巍在基地一帶流浪,冬天睡橋洞,夏天睡草坪,而二十六年前,他是徐匯區(qū)審計局的在職員工。他八十三歲的老母和在公安局上班的弟弟住得不遠(yuǎn),弟弟和弟媳出門散步,碰到他會叫一聲“阿哥”,大家就再沒有話。
等候多時的網(wǎng)絡(luò)粉絲們早已架好拍攝桿,簇?fù)淼缴蛭〉纳磉叀S械膹倪h(yuǎn)方帶來了羽絨服,有的拎著一箱螃蟹。沈巍會把這些粉絲送給他的禮物托付給身邊的助理,然后馬上轉(zhuǎn)過身接著面對手機屏幕,一一回答著手機里面的問候和提問。攝影/本刊記者 董潔旭
無論他還是他的家人都想不到命運下半場還有翻轉(zhuǎn)的可能,但網(wǎng)絡(luò)讓一切魔幻地變成了現(xiàn)實。
朝圣
如果不是因為有抖音,沈巍還在一個人流浪。
開傳媒公司的子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是最早接近沈巍,想要商業(yè)合作的人之一。“那時沈巍身邊已經(jīng)有個年輕人,對我有點排斥”。子棟在高科西路找到沈巍,后者主動跟他握手。聊了會兒,沈巍說,你爸爸年齡多大?我的年紀(jì)做你父親差不多。子棟笑一下,沒有接茬。第二天,沈巍告訴子棟,自己上網(wǎng)不方便,子棟送了他一個筆記本電腦。子棟提出要給沈巍拍部紀(jì)錄片,沈巍說明天不行,小區(qū)會有人趕他,拍下來不好。隔天,來找沈巍的人一下變多,團團圍住沈巍,拍紀(jì)錄片就此作罷。
圍住沈巍的主播卻嘗到甜頭。一對兄弟在沈巍身邊直播一天就收到了上萬元的打賞。附近的街坊小李子、鐘老板、“水果姐”也紛紛加入,開水果店的“水果姐”拍了幾個視頻,當(dāng)晚漲了九千多粉。
李思穎是這場流量爭奪戰(zhàn)里的勝出者。她總是默默坐在沈巍腳邊,虔誠地聽沈巍講話,時不時遞上水和紙巾。時間長了,人們都知道沈大師身邊有個女人。關(guān)于沈巍和她的關(guān)系有許多猜測,李思穎從不做澄清。有人說,李思穎不是一個人來的,她帶了一個團隊,兩臺車,就停在高科西路,二十四小時跟拍。
附近開賓館的房東鐘老板見來的人太多,堵了路,就把沈巍拉進自己正在裝修的賓館,眾人堵在賓館不肯散去。有人看到了李思穎的身影,喊了一嗓子,“這不是師娘嗎?” 這一頭銜傳到網(wǎng)上,給李思穎的抖音號漲了幾十萬粉絲,又出現(xiàn)了跟風(fēng)的二號師娘、三號師娘。李思穎曾與子棟成立文化公司,炒“師娘”這個IP,后來這個公司因為種種問題拆分了。
人越來越多之后,沈巍被“保護”起來,只有高科西路的老鄰居小李子、房東和幾個沈巍信任的小伙子可以待在他的房間。大師人在哪也變成機密。沈巍現(xiàn)在的助理小高3月份為了找他,私信了很多發(fā)視頻的人,沒有人肯說。小高和七個朋友開著車在浦東新區(qū)亂轉(zhuǎn),終于找到破綻,有視頻把賓館門牌號“高科西路1666”拍下來。小高趕到賓館,大門外圍著一幫想進卻進不去的博主。朋友勸小高,走吧,見不到的。他不甘心,繞到房子后面,順著下水管道爬進沒來得及封上的后窗,這才進了屋子見到沈巍。
在新疆做玉石生意的劉小飛更有路子,他找到沈巍的老相識小李子,給他塞了一千塊錢。劉小飛白天不湊熱鬧,半夜三更,專挑沈巍出門撿垃圾時,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他,一連跟了幾天。房東鐘老板天天接到上面的電話,要求他維護當(dāng)?shù)刂刃颍浇罔F的保安也被抽調(diào)過來。有次派出所的人來了,劉小飛對沈巍說,好像今天要對你采取措施。他悄悄買了個新手機,塞到沈巍手里,“你有緊急情況發(fā)短信給我,這樣我好在網(wǎng)上告知別人來營救你。”這個舉動贏得了沈巍的信賴。
掙錢買房
沈巍火了后,除了蹭流量和看熱鬧的,還冒出了各種大手筆的人要包裝沈巍。到今天依然沒有人能說清這些人到底是誰,是不是真的存在。
一個自稱捧紅快手一哥的老板,通過房東找到沈巍,捎來一份合作意向書。沈巍覺得不靠譜,又有人提出要給沈巍一個演播基地,讓他坐在里面講國學(xué)。沈巍也一口回絕,“我這個人書生氣,是不可能接受約束的。”幫沈巍料理雜事的小王放出風(fēng)聲,“我背后有個很大財團,老師如果跟我,一年掙個一百萬輕輕松松的。” 沈巍感到奇怪,怎么沒有財團來直接找自己呢?小高向《中國新聞周刊》解釋,當(dāng)時他、房東、小李子、小王能和沈巍說上話,很多人找他們,讓他們幫忙搭線。“每個人背后都有股勢力,每個人都想老師跟自己走到一塊,這樣背后的財團跟老師簽約,自己也能參與點股份。”
沈巍心里鄙夷這些人。
身邊的人一再對沈巍說,你現(xiàn)在紅了,可以用抖音快手賺點錢,買房子孝敬父母。沈巍動了心,這么多年,沈巍一直夢想有一個自己的大房子,最好是底層打通的兩個單元,一個專門用來放書,一個用來做書房,他可以在里面寫字作畫。然而現(xiàn)實是他活在租房和被趕之間,四處收集的雜物被房東扔出去,多年收集的藏書也丟掉大半。決定投身網(wǎng)絡(luò)的沈巍先把弟弟叫到高科西路,當(dāng)警察的弟弟毫無興趣,跟他說這種東西都是騙人的,是別人玩弄你。沈巍又求助老友陳傳璽。
沈巍觀看粉絲送他的畫。攝影/本刊記者 董潔旭
那天下午,陳傳璽開著車把沈巍接去小旅館。先洗澡,接著,房東抄起多年沒碰的理發(fā)刀,幫沈巍把胡子和糾結(jié)的長發(fā)剃掉。沈巍換上新衣服,就這樣,他告別了流浪漢的打扮,又匆匆忙忙去辦開抖音號需要的身份證。
身份證辦下來之前,沈巍用陳傳璽的身份證注冊了抖音號,試水了三次直播,每次沒播幾分鐘就被掐了,陳傳璽后來才知道是很多小主播向平臺舉報。他們認(rèn)為他“綁架”了沈巍。陳傳璽本人有今日頭條賬號,網(wǎng)上的人罵他利用沈巍替自己引流。
陳傳璽的想法是,最好什么地方也不去,沈巍就待在房間談文化,像梁文道一樣,把節(jié)目做得很精致,以后賣給愛奇藝、騰訊這樣的大公司。他跟沈巍談,要做就要成立公司,親兄弟明算賬。沈巍覺得陳傳璽是在向自己談“利益分配”,心里別扭。
這時,劉小飛再度現(xiàn)身,兩人開始了第一次長談。劉小飛告訴他,自己有前科,來找沈巍是為了蹭流量。沈巍覺得,劉小飛跟那些人不一樣,只有他一個人說了實話。劉小飛身上的江湖氣也讓他欽佩。自己一輩子不敢跟體制做對抗,而劉小飛恰恰是僭越了體制的人,沈巍對劉小飛這樣的江湖人更有好感,認(rèn)定了他。也一直有江湖傳聞,沈巍和他之間有一些超越普通友誼與信任的關(guān)系存在。
劉小飛帶著沈巍從快捷酒店換到五星級賓館,鄭重提出要拜沈巍為師。沈巍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既然要叫我老師,不如直接認(rèn)我做父親不更好嗎。劉小飛有些勉強,說就叫干爹吧,然后拿出一疊錢要孝敬干爹。
劉小飛此前做過電商,對各個平臺的盈利模式很清楚,他建議沈巍不妨試試快手。他對沈巍說,你就順著走,想到哪說哪。第一次直播,小飛帶沈巍去了東方明珠。幾次直播后,劉小飛遞給沈巍一張卡,說這是你這幾天掙的,你找個銀行提款看看。
卡里有五萬塊錢,是沈巍幾場直播的總收入。人氣化成禮物,禮物又變成錢。在高科西路時,沈巍就聽到身邊人說穿云箭。這下他搞明白,哎呀!一支穿云箭288元。快手抽掉一半,再扣掉稅,落到沈巍錢袋還有將近120塊錢。
跟干兒子一起流浪
廣東老板長江追著沈巍一路從抖音來到快手。又提出自己吃住往返全包,邀請沈巍來廣東散心。
在廣東的一天晚上,長江支開小王,向沈巍提起一種能量療法,只要想象自己的手指頭會發(fā)光,打開身上的幾個部位,就能召喚過去的圖像,嘴里念著一些詞語,能消除不愉快的記憶。最終,兩人因為其他事在飯桌上不歡而散。
長江、子棟的淡出是沈巍身邊很多人的縮影。他身邊不斷有新金主加入,除了那些為了賣貨進直播間刷禮物的商家,還有一批 “大哥”,蘇州黃總、上海發(fā)哥、溫州孝哥、杭州應(yīng)哥,他們大多是民營企業(yè)老板或者小企業(yè)主,自稱為沈巍刷榜花了幾十萬。除了出手大方之外,大哥們還有個共同點,喜歡強調(diào)支持老師不為蹭流量,純?yōu)榍閼选?/strong>這些大哥在圈子里有威望,只要來到直播間,粉絲會自發(fā)在公屏打他們的名字,這讓他們感覺良好。
全國各地的粉絲也向沈巍伸出雙手。某種程度上,沈巍開啟了新的“流浪”模式,只不過這一次不是一個人,而且有人負(fù)責(zé)食宿。短短半年,沈巍去了浙江、江蘇、四川、陜西、湖南、新疆各地的文化景點,在博物館、書店、文化名人紀(jì)念館里,粉絲跟著沈巍一起游覽,聽沈巍介紹對聯(lián)的含義、字畫的典故、牌匾的字,以及屏風(fēng)上的一首題詩。這被稱為游學(xué)。
游學(xué)最大發(fā)揮了沈巍的能耐。在視頻里,他的知識廣博又零碎,缺乏理論體系,但對具體的人名、年份、歷史事件記得格外清楚。場景就是激活這種知識的利器。
沈巍曾經(jīng)棲身的網(wǎng)紅賓館就在楊高南路地鐵站出口旁邊,走進大廳朝樓梯上望過去,網(wǎng)紅賓館的老板跟沈巍的合影照片被安放在墻面的正中央。 攝影/本刊記者 董潔旭
沈巍總是說,走紅不是他想要的,唯一欣慰的是有了劉小飛這么個兒子。短短半年相處,劉小飛教會沈巍怎么直播,像供養(yǎng)父親一樣供養(yǎng)沈巍,兩人住一個房間,有時甚至就睡一張床,這種親密令沈巍短暫地體會到了久違的親情和一直渴望的當(dāng)父親的感覺。
兩人相處也時有摩擦,沈巍喜歡教育人,總要小飛多看書,小飛不感興趣。另一方面,小飛的生意招來了不少公關(guān)危機,有粉絲跟沈巍反映,買了小飛賣的玉,錢交了四五個月,貨沒有收到。小飛的前科被扒到網(wǎng)上后,粉絲分成了支持和不支持的兩派,后來,小飛的父親也被扒出是老賴,沈巍身邊的很多人懷疑這對父子來到沈巍身邊的動機。
在沈巍眼里,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他和小飛最大的問題是小飛交了女朋友不跟自己說。有一次,小飛跟他吼“我女朋友都說我跟你是同性戀。”那之后沈巍感覺小飛跟自己生疏了。中秋節(jié)那天,小飛跟沈巍吃飯完后,突然提出要離開沈巍回到新疆。
沈巍常常跟粉絲說“善始者眾,善終者寡”,意思是說雖然現(xiàn)在這么多人圍在身邊,但能走到最后,對他善始善終的人不多。不少曾經(jīng)給他刷榜的人感覺自己被道德綁架了,只要不出現(xiàn)在他的直播間,就會收到粉絲的私信,說好久沒見到你了,你一定要陪老師走到最后啊。他們深受“善始者眾,善終者寡”的困擾,不得不求助自己身邊有文化的人,問這句話什么意思。“一直給他刷錢,是善始善終嗎?”一個自稱在沈巍身上花了十幾萬的粉絲向記者抱怨,自己在沈巍的事情里受到很多傷害,去了一趟五臺山,心情才平復(fù)很多。
而劉小飛的下落也成了謎。沈巍曾告訴記者小飛又“進去”了,但當(dāng)劉小飛的父親在網(wǎng)上公開宣稱小飛進去了時,沈巍又出面否認(rèn)。記者為此向他求證,他只是模糊地說,自己早跟劉小飛徹底中斷聯(lián)系,劉小飛的家人沒有提供真實情況。劉小飛的父親也一改之前的說法,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老師說啥那就是啥。在記者的再三追問下,他又說,小飛進去是個事實。
煩惱
干兒子離開了,沈巍身邊又換了幾個跟班,他的流浪還在繼續(xù)。上個月他在四川參加了魏明倫的辭賦研討會,與會者有作協(xié)副主席張抗抗、戲劇家協(xié)會副主席陳彥,四川省文聯(lián)主席、作協(xié)主席等人。沈巍的粉絲將之視為某種登堂入室和被官方承認(rèn)的標(biāo)志。
他還去了平?jīng)?,站在崆峒山門口談?wù)摿说澜痰钠鹪春桶l(fā)展。隨后一周還去往了涇縣和崇信,他的助手聲稱這是沈巍第一次收到官方邀請出席地方活動。但后來他也承認(rèn),是粉絲牽線搭橋去了一趟縣城,并強調(diào)縣長夫人是沈巍粉絲。
這批新聚攏在沈巍身邊的粉絲有各自的算盤,陜西粉絲群有“社會活動家”二哥和他的畫家朋友,還有一個西安民辦中專的經(jīng)營者陳天哲。二哥和畫家想當(dāng)網(wǎng)紅,陳天哲想借沈巍的名氣炒紅自己的學(xué)校再高價轉(zhuǎn)手。群主則想沈巍跟著自己回榆林老家,幫自己在當(dāng)?shù)刂r(nóng)。
在自己成名的“基地”,沈巍精力充沛地配合著每一位圍他粉他的人,他站在了屏幕的中心。 攝影/本刊記者 董潔旭
更多粉絲是普通的中老年,她們有些人做生意、有些人退休在家,有大把的時間跟隨沈巍。雖然刷不了榜一,她們卻是沈巍直播間里下單的主力軍。
待在沈巍身邊的人似乎都避免不了被起底,有人被挖出是“三進宮”,有人被挖是老賴,有給他刷榜的商家產(chǎn)品被挖出來是“三無”。眾人最推崇的“孝為先”大哥也被人指摘“是賣中老年女鞋的”,而沈巍的粉絲主體恰恰是一些中老年婦女。
沈巍總是說,商業(yè)的事自己一竅不通,也沒有興趣。他跟現(xiàn)在的助手小高保持刻意的距離,他總是強調(diào),小高并不是他的助理,只是一個臨時幫忙的人。
小高的計劃是,有一天沈巍能走上正軌,成立公司,自己也能在公司里謀個職位。他給自己設(shè)定了時間表,陪沈巍到過年,如果還不成功就離開。
沈巍常常半開玩笑地敲打小高,叛徒往往就出在身邊。有人斷言,小高將是下一個劉小飛。直播間的黑粉白粉還在連麥討論他的話題,就像開大會,分析他的未來走勢,又有點像看電視連續(xù)劇,大家等著看結(jié)尾,沈巍會死了,發(fā)了,繼續(xù)火還是會涼了?人們都在觀望。
過去,沈巍的一天從傍晚開始,六點鐘,普通人下班了,垃圾從飯館、超市、居民樓里被丟出來,輪到沈巍上場。他從高科西路一路流浪到浦三路,從垃圾桶里翻出食物、塑料瓶和紙板箱。食物吃掉,塑料瓶賣錢,紙板箱留著用來寫字。分揀完一天的垃圾后,沈巍會回浦三路,這有附近唯一的書報欄,可以讀到當(dāng)天新鮮出爐的報紙。弄堂里還有家敬老院,到了下雨天沈巍就睡在敬老院的屋檐下。
如今走到母親家樓下,沈巍也不愿意上去。2000年前后沈巍曾經(jīng)暫居過這里。他在房間里養(yǎng)了五條狗,好幾只貓,味道很重,還有成捆的報紙、書、在花鳥店門口撿到的假古董。因為東西有味道,沈巍兩次跟鄰居發(fā)生沖突,居委會找人把他的東西又全部丟了出去。沈巍有一個強勢的外婆和一個嚴(yán)厲的父親,由于有一些家庭矛盾,沈巍沒有跟隨父姓。在他的敘述中,從小他就一直活在父親的冷眼和鄙視之中。此后,未能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又經(jīng)招錄去學(xué)習(xí)審計,最終分配到了審計局工作。但很快,那份穩(wěn)定的工作就因為他不停撿拾垃圾而無法維系。
沈巍的母親說起從前,連連嘆氣,“審計局說他撿垃圾撿到女廁所了,我們能怎么辦?家里面全部塞滿垃圾。冰箱、微波爐、洗衣機里面都是,他(沈?。┤诉M不來,就鉆在垃圾里過生活,周圍的鄰居鬧呀,報警啊,我們被這里的支部書記找了,要把垃圾清空。他就認(rèn)為家里人不幫他的忙,幫人家。你叫家里人怎么幫???”
直到如今,沈巍仍然不理解他的行為為什么讓別人這么憤恨。他還在買書,前幾天一個熟人問他,遼寧有個人愿意把家里兩千多冊書賣掉,你有沒有興趣,兩塊錢一本。他看了大概,覺得不是很精,但還是有點價值,就通通買下來,28箱紙盒子裝著,從東北運過來,花了大概5500元。
這么多年,讀書是沈巍唯一堅持下來的事。年輕時他有兩個理想,一個是做政治家,一個是搞教育。但都是發(fā)發(fā)夢,又匆匆破滅了。現(xiàn)在的沈巍,左右不了任何事,只能被周遭左右,不是不想躲,但又躲到哪去呢?“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沈巍最后總結(ji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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