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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做的吳家墩(唐海林/文)

2019
12/23
08:15
中國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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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很長,即便平年也是漫長的31556926秒;一年很短,瞬間即逝的白晝與黑夜,歲月匆匆,短短不過為春夏秋冬人間四季。

      萬山綠透、層林浸染。再回眸,N年前春夏交替,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吳守春開始執(zhí)筆寫《同大》,受菊花刀先生之邀,跟已故縣原作協(xié)籌備組主席王前鋒老師一行,我們來到同大鎮(zhèn)那個有著“中國湖鄉(xiāng),夢里同大”美譽的安徽省廬江縣同大鎮(zhèn)紅埂村采風。

      翻開舊物,徜徉螞蟥橋、游龍形村莊——今馬河中心村境內(nèi),一邊欣賞原生態(tài)的圩光水色,一邊偱著歷史的脈絡(luò),看看風景、讀讀時光,聆聽潺潺秀水的呼喚,任自然之美靚麗著古鎮(zhèn)的容顏。

      今天,到底什么是文化,有沒有一個具象可視可觀可摸?很顯然,圩鄉(xiāng)同大鎮(zhèn)是有符號元素。廬江最低的圩內(nèi):有始建于晉朝,遺存一圈又一圈、一段又一段、一截又一截的“南河將軍廟”;煙波浩渺的夢里水鄉(xiāng),古今同大的符號里,有望穿秋水泛著一簇簇、一片片、一層層動人光暈的圩口。當石墻、磚瓦、與正在興建的美麗鄉(xiāng)村項目交相輝映,這一片生機盎然的土地上,所有歷史與文化觸手可摸。

      很久很久以前,嘉慶《合肥縣志》載:“馬河圩,在城南一百零五里,田五百石。”《廬江地名錄》日:“清初建,原由馬姓聚居夾河而得名。”據(jù)當?shù)厝耸口w業(yè)俊敘述:馬河圩原叫“馬何圩”,大約在元、明時由馬家和何家共同在河灘上興筑此圩,馬家和何家后人因破圩“樹倒猢猻散”,紛紛流落他鄉(xiāng)。如今,這里一個姓何、姓馬的也沒有了,“何”與“河”同音,這里遂叫“馬河圩”。

      在水一方,湖水環(huán)繞的河堤邊,圩內(nèi)總有一些沙灘子。滄海桑田,凡有沙灘,說明歷史上此處是破圩的決堤口。沙灘的大小和圩的大小、缺口地方大小成正比,日積月累,就形成高出周圍一、二米高,面積有一百多畝的大沙灘。這杭埠河夾帶的優(yōu)質(zhì)沙,九曲十八彎拐至左家老屋約三、四華里,老莊與小南河新埂之間,有一狹長的沙灘和廢棄的河套,古杭埠河和豐樂河交匯于此,淤沙成灘,遍長蘆葦。

      那一年,翠滿馬河圩,那一年,我們風華正盛。從線下到線上,記得網(wǎng)絡(luò)大咖在本土論壇還發(fā)過《同大,我愛你愛得如此深沉》的帖子,青春意氣的我也在縣政府論壇發(fā)過《夢里水鄉(xiāng)》的文章。

      浮光掠影,時過境遷。踏遍青山人未老,誰能夠料到,10年之后的冬季,我們還能再度相逢于這個綿綿不絕,水做的吳家墩?

      從馬河村村部驅(qū)車到紅梗,拓寬的路面,擋灰墻、橋梁加固、文化主題雕塑,馬河村美好鄉(xiāng)村建設(shè)中的美化、綠化、亮化部分均有序開展。漫步湖上馬圩,欣賞兩邊建設(shè)的美景,仿佛走進一段光陰的故事。面對水上的家園,找尋那些遠去的跫音,一些古跡消失在時光的盡頭,一些斑駁的歷史,滄桑得只剩下“文化”這個名詞可以敘說。

      圩上同大,既是一個地理概念,也是一種人文情懷。在車上,吳守春與我聊起“螞蟥橋”與武顯將軍副將吳福海的故事。

      相傳當年馬河圩被淹,走投無路的吳福海投靠到三河潘鼎新營,不久,隨潘鼎新到安慶,被曾國藩編成淮軍四營,因潘部主要是水鄉(xiāng)子弟,故營為“水師營”。在李鴻章率領(lǐng)下,浩浩蕩蕩乘著洋船赴上海,圍剿太平軍。途中,清廷頒給李鴻章“帥印”不慎落入滾滾長江,急得李、潘等人焦頭爛額,眾士兵下江均無功而返。“摸大冷出身”的吳福海自報奮勇,竟在長江中摸到了帥印。從此,青云直上的他,官至江南富庶地區(qū)上海江蘇浙江一帶負責緝逮糧鹽的副統(tǒng)領(lǐng)。

      當時,走私糧鹽泛濫,吳福海這邊,凡緝捕到安徽家鄉(xiāng)這邊的罪犯,他則判令押回巢湖同大螞蟥圩,讓其在螞蟥圩“勞動改造”,被螞蟥叮死。這便是“螞蟥圩”之由來。后來,吳福海捐資在老家馬河村與紅梗村的夾河修建了一道橋,橋名就叫“螞蟥橋”。

      為挖掘這一段歷史,陪著吳守春先生走村串戶,打卡同大鎮(zhèn)紅埂村吳家墩、武顯將軍副將吳福海的曾孫、83歲老人吳心龍的祖宅內(nèi),從塵封已久的鏡框上覓得淮軍鼎軍副將、吳懷忠官名“炳南”于晚清時拍攝的照片。這一重大發(fā)現(xiàn),填補了廬江乃至安徽淮軍研究史上的空白。吳懷忠之孫吳子镕,曾任江蘇南通市委書記丶江蘇省政協(xié)秘書長。壓抑內(nèi)心的激動,我們不停地拍攝,只為把“根”留住!

      時間有時挺無情的,總會把我們的圈子一縮再縮。雖然重要的人越來越少,但留下的人卻越來越重要。好在還有一些老人,撐起一片記憶的天空。他們是這方水土的守護者,更是這闋鄉(xiāng)愁的守望者。

      午間聊天時分,聞得同大的上馬石、下馬石,原為南河鄉(xiāng)南河鎮(zhèn)馬河村的武將,明末清初懷遠將軍左鉞家族及后來的淮軍將領(lǐng)武顯將軍副將吳福海在此上馬或下馬,我才“啊”地驚了一下。

      說實在的,吳守春《美麗的水鄉(xiāng)同大》這本書我真的沒看,對于他擬準備重寫同大,誓要囊括古今所能表達同大鎮(zhèn)要義的方方面面,我是很欽佩,同時亦很期待。“江南水師”,“淮軍搖籃”,杏花春雨、小橋流水、白墻黛瓦、煙雨水墨……有著水一樣的靈性同大鎮(zhèn),擁118平方公里面積,現(xiàn)有圩64口,環(huán)800里巢湖,唯一一個完全建立在湖上的城市,也許沒有比“水”一字更能夠精準地表達同大。

      “驚艷”于老相片,不知道是有心為之還是無意的巧合使然。這個下午,天上開始下雨,隨后,一場從天而降的雪,“九九歸一,一字在水”,讓我們這一段旅途,經(jīng)歷了雨雪,也收獲巨大的驚喜。

      暖心著上蒼的“眷顧”,顧不得下雨,我們在時光如水的畫卷中,在雪花的奔涌與激蕩中,看到屬水的同大人,既有循規(guī)蹈矩的一面,也有桀驁不馴的一面,既有波平如鏡的一面,也有驚濤拍岸的一面。這種漾出時光多變、沉醉千年的模樣,我仿佛聽到了祖先的吶喊。

      馬河圩雖然懼水,但也怕旱。那一年,田底龜裂,小南河也干得見了底。上游的舒城人在其境內(nèi)打了個壩,山水就不能下泄。左舉人眼睜睜看著田園的莊稼顆粒無收,讓長得酷似自己的表哥坐馬去舒城論理。為抗旱活命,舒城人群起而攻之,沒幾個回合,就將“左舉人”打死。三天之后,左舉人親自上陣,舒城守壩的人見打死的“左舉人”又來了,早嚇得魂飛魄散。只得乖乖地掘壩清障。此后,左舉人組織民工,在小南河下游私林圩千顆柳處打了個兜水壩,強令地保鳴鑼,待馬河圩水滿,舒城縣的其它地方才能放水。

      當上游大壩掘開,水便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在壩上面親自督戰(zhàn)的左舉人猝不及防,被濁浪卷進巢湖,尸體淌到巢湖北岸的磯巖的券拱里。一連幾日,中廟打鼓打不響,點燈點不亮,老當家肯定是左武舉搗的鬼,因左武舉素與中廟娘娘有隙。下券拱一看,果不其然,于是將左舉人尸首撈起來厚葬,一切才恢復(fù)原來的模樣。

      自古“桐文廬武”,但是讓中廟“失色”,左武舉乃第一人!

      方言、戲曲、建筑、人物、所有關(guān)于同大的傳說中,這些神一樣存在的人物,便是夢里圩鄉(xiāng)代代相傳的靈魂標簽。比如“巢湖水師”,比如朱元璋與南河將軍廟,不管過去還是將來,這震耳發(fā)聵的鏗鏘之音,這些水韻同大的古今之脈絡(luò),將生生不熄地,必然會溫柔而蒼涼地靈動著我們的文學(xué)積淀,綿延厚重著同大的歷史文化底蘊。

      流水一年又一年,據(jù)史書記載——俞通海,元末濠州(今安徽鳳陽)人,水師名將、封豸國公。元末于其父俞廷玉、弟俞通淵等參加金華小組的江淮起義,失敗后于元至正十四年(1354)集明開國功臣趙晉勝等“擁眾萬余,船千艘,屯巢湖為水寨”。正十五年間,朱元璋軍困和州,欲渡江而苦于無舟楫。五月,巢湖水師俞通海三次到和州請求歸附。朱元璋親往巢湖,并到南河將軍廟拜祭巢湖湖神徐大將軍,利用巢湖水師舟船一舉渡江,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

      曹魏曾屯軍糧于此,后六十四圩拼一鄉(xiāng)。碧的是水,綠的是樹,斑駁的是船塢,見證“換了人間”的《護國靈佑侯徐將軍廟碑文》與仿南河將軍廟碑刻,仿佛是這一方水土最濃墨重彩的表情。

      山有山神廟,湖有湖神廟。下午,在今冬第一場雪花中,我們來到聞名遐邇的“南河將軍廟”??滴酢冻部h志》載:“中廟,在巢湖北岸,祀碧霞元君。以居合肥(縣)、巢縣中道,故曰中”。顯然,巢湖神廟不是中廟,而是嘉慶《合肥縣志》與光緒《巢湖志》中記載的“徐將軍廟,在南鄉(xiāng)南河口,將軍即巢湖神,有宋濂碑記。”

      其實,所謂合肥南鄉(xiāng)南河口,就是今天廬江縣同大鎮(zhèn)長豐村南和街。“武”到骨髓里的將軍廟,已無鼎盛時期的九路八庭十三廂,狹窄的廟門前,零零散散被打斷頭的石獅,以及石香爐閑置廟前。該廟坐西朝東,廟門正對東邊的“湖門口”。在老同大人的記憶里,朱元璋赦令擴建時,面向當時都城南京,有保佑大明江山的寓意。

      青石歷歷在目,為更好地保護歷史遺跡,廟里將碑文砌筑在墻壁上。走進這一座翻新不久的廟宇,聽當家和尚說,這廊柱有上千年的歷史。細覽柱子上面的雕刻,一些人頭被“斬”,激進的紅衛(wèi)兵在“掃四舊”時,把不符合當時主流思想的雕塑給鏟掉。供香客進香的神龕后面,一口千年古井深藏其中。廟的后側(cè)墻角,依稀還有一塊碑文。這些遺存,歷數(shù)歲月把苦難拉長。千年歷史的神廟,經(jīng)歷過輝煌,也忍受過灰暗,唯有文化把時光縮短,讓我們靜下心來看風景。

      百年如煙,千年一瞬。人類歷史的長河里,誰能留下什么?

      追根溯源,慶幸還有洪武年大學(xué)士宋濂將軍廟碑記保存完好。這些文字和上世紀七十年代,翻蓋供銷社清理低級,從地下一丈深處挖出齊整的護坡石和固堤的梅花石為證,作為縣文物保護單位,千百年來,南河將軍廟經(jīng)歷過榮辱沉浮,如今,作為同大的歷史文化符號,依然十分強大地向外界展示著同大鎮(zhèn),歷史文化的蒼茫與遼闊。

      不可再生的歷史,對于口是心非者,“文化”不過是皇帝的外衣。披上這件外衣,可以明目張膽地要錢、與要物,然后,“腦袋坐在屁股上”把歷史遺存與新建景點搭配成面目全非的“四不像”。

      映著水色,波光瀲滟,在有著“勤耕好學(xué)”美譽的廬江,正因為有如許無問東西、跑遍廬江山山水水,以吳守春為代表,作為本土文化的挖掘者、研究者、堅守者、捍衛(wèi)者與傳承者,在歷任縣委縣政府的正確抉擇下,廬江17個鄉(xiāng)鎮(zhèn)中已有14個鄉(xiāng)鎮(zhèn)選擇吳守春為鄉(xiāng)村寫書。這種“開明開放”的姿態(tài),通過閱讀與傳播,讓人在“書香”致遠中看到文化就在我們身邊,歷史一直就在我們的腳下……

      縱覽古今,今天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明天,必然會成為笑談!

      十年的時間,在人的生命中可謂不長也不短。紅塵中,細品這十年:多少人為一己私利而放棄初衷,多少人為一紙名利的“帽子”,爭鋒相斗,拜倒在權(quán)力的腳下。“不忘初心”,誰能夠在冷板凳上“十年磨一劍”潛心著述?捫心自問,堅定文化自信依然任重而道遠!

      近來,看到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官方網(wǎng)站上:“作為國內(nèi)首開以一個縣域歷史文化為寫作對象先河的作家”,這個定性恰如其分。因為,同大鎮(zhèn)是作家吳守春的故鄉(xiāng),由此,我不難理解他為什么在10年之后要續(xù)寫“同大”,為同大鎮(zhèn)文化景點的設(shè)計,積極進言獻策。這一份赤子情懷,魚躍時的滄浪有多深?掀起的海嘯就有多高。

      鐘靈毓秀、人杰地靈的同大,當我漫步古鎮(zhèn)悠長的圩上,慶幸蒙臺里安排,10年后我還能來燈影璀璨的同大。感恩與這些歷史文化相遇:看圩壑縱橫、泣血敬述,那一段段屬于巢湖水師、與淮軍的崢嶸歲月;聽暮鼓晨鐘,聞南河將軍廟歷經(jīng)榮辱浮沉、依然矗立,那一篇篇隸屬遠古和今天的神話背后,讀來千遍萬遍也不厭倦文化的厚重與博大;以及,在歷任縣委縣政府的堅強領(lǐng)導(dǎo)下,這里農(nóng)村人居環(huán)境整治即將飛躍提升;冥想未來同大蝶變的顏值與氣質(zhì)——這水上的家園,為我們的生活以及文學(xué)藝術(shù)和當下歷史文化的研究,撐起了日久彌新的篇章。現(xiàn)在,就讓我們把希望和期許交給建設(shè)者們,交給能流傳下去的文字,讓文化和歷史賦予他們對抗時間的力量。

      風光旖旎,人文厚重。回歸的時候,老地方的雨雪,不停拍打著我們的視窗。目睹馬河不舍晝夜地流淌著,哺育著兩岸的土地和文明。那一天,一路上深情的凝眸與顧盼,我與“夢里圩鄉(xiāng),湖上 馬河;夢里湖鄉(xiāng),圩上馬河”的情緣,便又更近了幾分。

      攜手前行的路上,人神相依的同大,我來過!水做的吳家墩,你是酒是茶是煙,是一醉方休的迷戀,也是我們生生世世的纏綿……

 

附言:文中歷史典故引用作家吳守春先生《美麗水鄉(xiāng)同大》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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