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古國有個辛追(組詩)

         文/唐曼

 

一

背靠瀏陽河，面對長沙，你的美麗何止傾了一國一城

把二千年的中國

從封建看到共和

一個叫辛追的女子

為一個王朝

守了一個很長的秘密

今天你終于如實以告

讓我們聽見了西漢的風

雨聲

你穿一件薄如蟬翼的漢衣，

向我們走來

瀏陽河此刻風平浪靜

歷史如此迷人

少不了你大漢王朝的

精彩手筆

 

二

 

不止有鐵騎滾滾。我長沙丞相

還有一派錦繡河山

也寫過星垂南國的壯闊史詩

他的女人來自

長安的未央宮

一對不同凡響的夫妻

長安長沙

把歷史的長度于此接續(xù)

馬王堆

你堆積的時間之下

還有多少傳奇

利蒼丞相，今夜我想與你對飲

用漢的酒樽與青銅

辛追在我身邊

有飛舞的姿勢

丞相，今夜沒有星光

但有長沙城萬盞燈火

有南國千里之春

我們豈可以不醉而歸

 

三

 

只要保存得法，我們都可以不死

重見天日之時

你又為我們描述你的繁華盛世

你的那件衣裳

落滿皇家的蝴蝶

又飛揚在二千年后的今日，

一切都變了吧

長沙已沒有長安冷清

長沙已不再是王城

還記得嗎

當初你車馬盈盈而來

這里還是蠻夷之地

多么有眼力

你找了一塊長生之地住下，

為自已點了一盞三千年不熄的燈

回答了我們

來自何處的追問

 

四

 

我下塌的春和景明，掩蓋不了一個王朝的頹廢

猴子石的石頭

看到了一座城的興起

你是長沙城的龍脈

把歷史的風云攤開

紋路清晰

睡了二千年

你一個翻身

便不再身處帝王之都

金戈鐵馬都成了夢

辛追，

那部古書說的已經過時

我們從那些片言只語中

推斷司馬遷

看到你的尊榮

與一個

雖遠必誅的帝國

但怎可與我

千帆競發(fā)，放歌瀏陽河的盛世并論

 

五

 

揭開了你的身世，也知道你的貴恙

冠心病，膽結石

還有千年之前的抑郁

如果你能穿越，我們的醫(yī)術

可以為你手到病除

多少王朝的絕癥，都被一個人治好了

不信，你去瀏陽河邊問問，

那些垂釣人

他們釣魚是假

想與你說說話是真

這條河

經歷九曲十八彎

找到了住在湘江邊的那個人

憑一個方子

已將一個百病纏身的諸侯治愈

 

六

 

將你裸體了五十年，根據西漢律法

我們該領什么罪

劓鼻、黥面、還是腰斬于咸陽城

謀了你的財

還將你亮在眾目睽睽之下，

你怎么甘愿赤身裸體

你是皇家千金

鐘鳴鼎食的丞相夫人

在信號屏蔽的會議廳

在手書隸書到激光印刷的今日

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何將你再厚葬一次

但

去哪里有一塊靜土

馬王堆已沒有昔日安靜

長沙城也沒有昔日安靜

 

七

就要離開你了

在辛丑前的某個日子

我的轎輦比你快

我們是屬于兩個世界的人，

我不敢打擾你太久

我不敢越過時間的界

你心中只有韓信、文帝、還有利蒼

而我是無數陌生人最陌生的那個

混跡四季

我來你的領地

只是找到一些關于自己的軌跡

尋一碗可以養(yǎng)活自己的米，

比不了你的錦衣玉食

你為我答出了一道歷史的填空題

二千年，就是你的昨日

我們卻將一部盜版書翻成了歷史

不會怨我來得太遲吧

我經歷唐風宋雨

還有三百年苦難的清朝

來了之后，又匆匆離去，

在辛丑年

前夕的一個雨日

 

八

 

我指尖醮了點庚子的余唾

將長沙這部古書匆匆翻了一遍

我來不及清點猴子石的猴子，

來不及到岳麓書院

觀瞻湖湘圣人

滿山紅葉

只為倉促的時間而紅

我懷惴你的夢

在瀏陽河邊與你接頭

那個目光不安的垂釣者

就是我

為什么你一直沉默

我無意讓一條繞城而過的魚上鉤

只問你一句

當年吳王的江山

可有我身后的燈火壯美

 

九

 

辛丑的風已至城下

我的釣桿像不像

漢朝那張弓

今夜星光隱去

歷史的旌旗仍在地下獵獵生風

別把我當一個投宿的陌生人

這也是我走馬圈過的領地，

我知道你的一切

我只是將你的事跡隱于

一部毛邊書里

讓盜墓人無法破譯

現在我給南風一點自由

讓南風橫豎都吹吹

吳王回不來了

我就是他托付了江山的人

今夜沒有月

我借他的江山

寫一寫我埋了二千年的仰慕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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