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報貴州訊（記者 羅茜 劉鵬飛 攝影報道）貴州從江縣多條進縣城的道路，除了有大巴車在營運，還有從江縣順泰汽車運輸公司的農村客運車也在跑……雙方為爭搶客源，有時會發(fā)生“不愉快”。
有一次，洛香至從江班線中的一輛大巴和一輛農村客運車于2019年9月11日發(fā)生“不愉快”，司機們便將此事取名為“9•11事件”。
（農村客運車在攬客）
黔東南州黔嶺公司所屬的大巴車的駕駛員田應農（化名）說，農村客運串線經營的問題沒處理好，引發(fā)“不愉快”的隱患也就會長期存在。“從江客運市場需要規(guī)范，期待政府出手”。
①“9·11事件”
近日，有從江的網友向中國新報反映，2013年以來，從江縣推出了客運“村村通”的政策，打通了從鄉(xiāng)鎮(zhèn)到行政村的客運班線，服務往返村組和鄉(xiāng)鎮(zhèn)的群眾。但進入實際操作之后，“村村通”的客運車，多數“串線”到鄉(xiāng)鎮(zhèn)至縣城班線，與原有的班線車（大巴車）爭搶客源，擾亂了從江的客運市場秩序。
接到反映后，中國新報記者趕赴從江進行了調查。據了解，網友反映的情況，在從江各鄉(xiāng)鎮(zhèn)至縣城的班線上均存在，但以從江至洛香，從江至停洞兩條班線最為明顯。
（從江農村客運車）
記者在停洞至從江班線暗訪時，看到多輛黃色的商務型面包車在跑客運，在這條線上跑客運的大巴車司機說，它們就是“串線”營運的農村客運車輛。
為了感受得更深刻些，記者以普通旅客的身份，在停洞集鎮(zhèn)上了農村客運車進行體驗。
車上有9個座位，包括記者在內，只有兩位乘客，駕駛員就啟動車輛出發(fā)了。
“人太少了！”記者說。
“不用擔心，一路上都有人上車。”駕駛員說，果然，車輛走出100多米，就有乘客攔車了。
（大巴車座位空置率高）
車輛運行了半小時左右，就已滿座。記者發(fā)現，這輛車當次的運輸載客約20人，其中部分是短途乘客，乘車幾公里就下車，但很快又有乘客增補，到從江縣城時，該車還是滿座的狀態(tài)。
洛香到從江班線，乘客似乎更多，滿員超載了，農村客運車的駕駛員便拿出小板凳，安置多出來的乘客。
記者詢問：如果交警查車，發(fā)現超載，怎么辦？
這位駕駛員笑著說：“交警一般不來查。”
記者同時還乘坐從江到停洞、洛香到從江的大巴車進行體驗，發(fā)現客運大巴在旅客“乘坐率”上，與農村客運車輛沒法比。
在從洛香到從江的一輛大巴上，車上只有4名乘客，駕駛員就啟動出發(fā)了，出站不久，又上來了兩位趕去學校的中學生。
車輛抵達貫洞集鎮(zhèn)，兩名中學生下車，上來四名趕往從江的乘客，從貫洞到從江之間，又有幾位乘客上車，進入從江縣城時，車上有10名乘客，車位始終沒坐滿，總體乘坐率不到50%。
“農村客運車比較靈活，又常常跑在我們的前面搶客，實事求是的講，我們競爭不過他們。”記者乘坐的大巴車的司機說。
通過暗訪記者發(fā)現，農村客運車進從江縣城的現象極為普遍，他們沒有非常規(guī)范的站點，往往在公交站臺或者隨時就地停放攬客。
此外，農村客運車安檢措施是一片空白，許多乘客攜帶大包小包上車，駕駛員不聞不問，易燃易爆物品要送上車，輕輕松松，留下了極大的安全隱患。
（農村客運車?？奎c被疑似垃圾桶占據）
“農村客運車不能進站，按規(guī)定，作為客運車每天都必須做一次安全體檢，在這一點上，農村客運車沒法做到，可以理解為它們沒有往返鄉(xiāng)鎮(zhèn)到縣城的客運資質。”大巴車駕駛員田應農說，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乘坐這樣的車，沒有安全保障。
多位大巴車司機告訴中國新報記者，2013年起，從江就推出了農村客運，打通從村組到鄉(xiāng)鎮(zhèn)的班線，但是，由于運管部門的不作為，農村客運車打起了“擦邊球”，幾乎全部跑到鄉(xiāng)鎮(zhèn)至從江的班線上來了。
“我們洛香至從江縣城的班線，目前，有36輛農村客運車參與，數量龐大。”田應農說，原本就有14輛大巴車在該線路上運營了，現今運力增加到了50輛車，加上前往黎平、肇興的過境車，在這條線上營運的車輛就有六、七十輛。“吃飯的人增加了，但是飯，永遠也只有這么多，越來越難。”
據了解，洛香至從江班線，服務洛香鎮(zhèn)、貫洞鎮(zhèn)以及丙妹鎮(zhèn)（城關）局部區(qū)域，服務總人口在5萬左右。“現在，很多家庭都有了轎車，我們所能服務的人口實際上是越來越少。”田應農說。
包括田應農在內的多名大巴車駕駛員告訴中國新報記者，農村客運進入鄉(xiāng)鎮(zhèn)至縣城班線營運之后，客運市場就有些不太平了，為爭搶客源，大巴車和農村客運車常常鬧矛盾。
2014年1月4日，從江客運大巴車與從江縣順泰汽車運輸公司的農村客運車爭搶客源，引發(fā)罷運事件。
2020年4月25日，從江農村客運車與從江至榕江的大巴車為一名乘客在鬧市區(qū)發(fā)生爭吵，鬧得很不愉快，后來一段譴責大巴車的視頻經過編輯后傳播到網絡上，引起了大巴車的不滿。
有一次，洛香至從江班線中的一輛大巴和一輛農村客運車于2019年9月11日發(fā)生“不愉快”，司機們便將此事取名為“9•11事件”。
田應農說，農村客運串線經營的問題沒處理好，引發(fā)“不愉快”的隱患也就會長期存在。
②廣西私家車，也來從江跑“客運”
都到城鄉(xiāng)客運市場來經營，那鄉(xiāng)村是什么樣的狀況呢，是否會帶來群眾“出行難”的現象？
（從江停洞客運站房變成了餐館）
一些農村客運車司機與記者閑聊時說，到鄉(xiāng)鎮(zhèn)與縣城班線上來跑車，對他們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鄉(xiāng)村班線真的沒幾個乘客，跑下來無法維持正常的運轉。
采訪中，中國新報記者深入到洛香鎮(zhèn)、丙妹鎮(zhèn)的鄉(xiāng)村，針對農村客運市場進行了體驗式的采訪。
雍里原是從江縣的一個鄉(xiāng)，是“赤腳醫(yī)生”代表，中央電視臺2008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李春燕的故鄉(xiāng)。后來，從江縣對行政區(qū)劃進行了調整，雍里鄉(xiāng)并入了丙妹鎮(zhèn)，從鄉(xiāng)鎮(zhèn)建制里消失。
記者前往雍里時，頗費周折。去雍里的候車點在從江縣城區(qū)一橋的橋頭處，這里停放著一輛面包車，什么標志也沒有，應該是非法營運車輛。
面包車上有兩名乘客，駕駛員在坐在駕駛室里，靜靜等待乘客到來。
記者走近駕駛室，對駕駛員說，要去雍里。他表示不同路，很遺憾。
但這位駕駛員很熱心，看到記者失望的表情，他說幫著聯(lián)系前去雍里的車輛。
聯(lián)系的結果讓記者再次失望了，前往雍里的面包車已經出發(fā)，都快抵達目的地了。
最后，記者決定乘坐摩托車前往。半個多小時后，便到雍里了。當地村民說，雍里片區(qū)也有農村客運車，但是它早出晚歸，早上載人出去，直到晚上回來，中間的這段時間，應該是到其他地方跑客運了。
“你們去從江縣城，乘車方便不？”采訪時，記者問道。
村民們的回答是，非常的方便，有車的自己開車，沒車的，過路車比較多，有從江的，還有從廣西融水縣過來的，招手便停。
據了解，從江雍里，與廣西融水縣的地盤相連，是一衣帶水的近鄰。
（從江農村客運車為多出來的乘客準備的小凳子）
村民們說的沒錯，記者準備返回時，站在路邊候車，期間多輛私家車路過，有的車輛，包括廣西牌照的，看到路邊有乘客，便停下詢問是不是去從江，是的話，就請上車。
有的車輛，司機的主動性差一些，但是乘客伸手攔車，他（她）也會停下來。
記者最后上了一輛嶄新的轎車，正、副駕駛座上分別坐著一對青年男女。
還沒上車前，記者詢問從雍里到從江的車費。駕駛員說，上車再說。路途，這位駕駛員證實，確實有部分過路的私家車在跑客運“撿點油費”。
不過，抵達從江后，這位駕駛員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收記者的車費。
從江縣洛香鎮(zhèn)獨洞村的情況，和雍里差不多：村里農村客運車早出晚歸……
村民們說，平時要外出，可以供選擇的交通工具很多，比如騎摩托車，還可以乘坐過路的私家車、面包車。
7月6日是洛香集鎮(zhèn)的趕場天。記者暗訪發(fā)現，這一天，許多疑似黑車在從事客運，其中有各種類型的轎車、面包車，還有摩托車，它們進入附近區(qū)域的村莊，裝載趕場的群眾到洛香集市。
散場之后，又把他們送回村子里。
為了掌握更多的情況，記者來到洛香鎮(zhèn)郎寨村進行暗訪體驗，剛到村口候車的地方，一輛跑客運的越野車就來到了。
“到洛香不？”記者問道。
“就是去洛香，上車吧！”駕駛員說。
記者跟隨當地幾名乘客上了車，正好滿座，駕駛員提醒幾句，就往洛香集市而去。
到站后，記者根據司機的提示，付了三元的車費。
路途，駕駛員說，他是專業(yè)跑車的，有時在網絡上接單，有時通過電話接單，他印刷了許多名片，廣為散發(fā)。洛香趕場天，如果沒有特殊的事，就來運送趕場的群眾。
……
田應農說，由于部門不去引導，農村客運車也不愿意去開發(fā)，從江縣農村客運市場實際被拱手讓給了“黑車”團隊。
在田應農看來，農村客運市場是大有可為的。首先，大多數鄉(xiāng)鎮(zhèn)每個月都有五次趕鄉(xiāng)場的機會，意味著每個月會有五次客流的高峰，客源數量還是很龐大的。
其次，從江各鄉(xiāng)鎮(zhèn)中學住校學生比較多，周末往返，流量也十分的巨大。
（開往洛香的非法營運車輛）
在采訪中，中國新報記者找到了從江縣部分鄉(xiāng)鎮(zhèn)中學住校生名單，其中洛香初級中學住校生850人，貫洞初級中學住校生207人，下江初級中學住校生50人，停洞初級中學住校生30人。
“這就意味著，除了寒暑假，從江鄉(xiāng)村每個星期，至少有1000人左右的客流量。”田應農說。
此外，每年鄉(xiāng)村群眾外出走親訪友，也會產生大量的客流。這其中，有幾種情況，首先是群眾外出吃酒，有時候還存在包車外出吃酒的情況；其次是節(jié)日期間親朋互訪，這種情況在春節(jié)期間特別突出，村村寨寨，都有這樣的客流大軍，不可否認私家車承載了一部分，但還余很大的存量。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節(jié)日，從江境內民間節(jié)日眾多，這也是農村客運大顯身手的時候。
“只要運管加強監(jiān)管，重拳出擊打擊非法營運，農村客運車司機多花些心思，培育市場，那農村客運市場大有可為。”田應農說。
③從江運管被指“嚴重不作為”！
據了解，目前在各鄉(xiāng)鎮(zhèn)與從江縣城往返的農村客運車，均隸屬于從江縣順泰汽車運輸有限公司。
該公司的工作人員龍昭奎說，順泰公司所屬的農村客運車輛，是可以進入縣城經營的，已經取得了運管部門的審批。
記者提出要看運管下發(fā)的許可文件。龍昭奎拿出了一份表格，這是農村客運車輛的登記表，登記在冊的農村客運車70多輛。登記內容顯示，經營區(qū)域沒有“從江”二字的，僅僅是少數。
龍昭奎說，從江農村客運車，運管部門批的是不是線路，而是片區(qū)經營，這樣一來，農村客運車是很自由的，可以在劃定的區(qū)域內跑，可以進城。“如果是定點定線，那它們只能在自己的點、線上經營，否則的話，就會被運管查處”。
在采訪交流中，對于大巴車與農村客運車輛的“不愉快”事件，龍昭奎多次提到了“掃黑除惡”的關鍵詞。
據了解，龍昭奎所在的從江縣順泰汽車運輸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從江縣道路運輸管理局的相關文件提到，成立順泰公司是為降低道路運輸安全生產風險，有效彌補班線客運覆蓋率不足問題，壓縮“黑車”市場空間，有效解決群眾出行難……
但是在客運大巴車司機們看來，順泰公司成立并運轉多年，但前述提到的幾條，都沒解決好，特別是“黑車”市場仍然非常的活躍。
田應農告知中國新報記者，運管部門對于農村客運車輛的行政審批，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看到，聽說是按區(qū)域經營來審批，不像他所駕駛的大巴車，定點定線。
“不管是定線經營，還是按區(qū)域經營，農村客運車都沒有進縣城的資格。”田興農說，交通部門有關文件精神說得很清楚，農村客運車經營單位就是從鄉(xiāng)鎮(zhèn)到村，不能進縣城。
中國新報記者在采訪中找到了從江運管2018年9月30日回復信訪人楊某某的一份文件，文件對農村客運的概念進行了如下闡述：
農村客運經營者是指:在縣境內或者毗鄰縣間固定的道路客運線路上運營，或經許可同意在縣境內或者毗鄰縣間某一特定區(qū)域內運營，其線路起訖點至少有一端在鄉(xiāng)村的道路客運經營企業(yè)或個人。
其中，“鄉(xiāng)村”分別包括鄉(xiāng)、村的同級別行政區(qū)劃，但不包括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所在的鄉(xiāng)或位于城市市區(qū)的鄉(xiāng)村。因此，農村客運經營范圍為縣境內或者毗鄰縣間固定的道路客運線路或某一特定區(qū)域， 線路起訖點至少有一端在鄉(xiāng)村的道路客運經營，經營模式為定線經營和區(qū)域經營。
對于這份文件，田應農的理解是，農村客運車不能進縣城。
“但實際上，從江的農村客運，都跑到鄉(xiāng)鎮(zhèn)至縣城的班線上來了。”田應農說，從江運管部門對信訪人士的回復與從江客運市場的現狀嚴重不符。
多位大巴車司機認為，對于從江客運市場出現的大巴車與農村客運車爭搶客源的現狀，是從江運管部門放任農村客運車進縣城經營所導致，該部門涉嫌嚴重的行政不作為。
“目前，從江縣客運市場存在的問題，說到底是運力資源配置不合理、不科學，農村市場大有可為，但沒有車跑，進城線路則出現運力過剩的情況，大家為客源你爭我奪，擾亂了市場秩序。”田應農說，所以大巴車駕駛員指責從江運管部門不作為，說得過去。
針對大巴車駕駛員對從江縣道路運輸管理局的“指控”，中國新報記者兩次持采訪函到該局去核實情況。第一次，從江運管局的領導和大部分干部職工下村扶貧，沒能接受采訪。第二次，遇到了該局副局長徐恒。徐恒說：“我不接受采訪，沒有什么好說的。”
說話間，有一女子走上來，要向他匯報工作，二人便一前一后走進了徐恒的辦公室。記者跟隨到了徐恒的辦公室門口，但被剛才的女子擋住去路：“我們有事商量，你不要進來……”態(tài)度非常的不好。
之后，記者轉身再次走進從江縣運管局辦公室，要求接待人員重新安排人員接受采訪。
接待人員讓記者去找相關科室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員，但她表示，這事還是要找徐恒副局長好些。
記者再次來去找徐恒，他正從辦公室里走出來。記者提出采訪要求，徐恒質問：是誰讓你來的？
最后，他表示自己忙于脫貧攻堅，沒空。
在從江縣運管局折騰了半小時的時間，記者無功而返。
在貴州黔東南州范圍內，農村客運普遍存在。中國新報記者在結束對從江縣客運市場的采訪后，還特意深入到凱里個別鄉(xiāng)鎮(zhèn)，了解農村客運車運行情況。
凱里市大風洞鎮(zhèn)的農村客運車師傅們說，該鎮(zhèn)的農村客運車都有固定的班線，可以進入班線沿途的村莊，但不能進入凱里市區(qū)以及線路外的區(qū)域。
客源方面，趕集或到大風洞鎮(zhèn)辦事的群眾，上學的學生等，都是農村客運車的乘客，有的駕駛員與眾多的學生家長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早晚接送學生娃娃，形成了常態(tài)，因此也就擁有了非常穩(wěn)定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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