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散文二題
父親老王
老王是個典型地軟骨頭。在家不管有理沒理，總被老媽劈頭蓋腦地臭罵一頓，心情好時笑著挨罵，心情不好時硬邦邦的甩下一句:“神經(jīng)病”，便摔門而出。不到一小時又軟噠噠的回到家中繼續(xù)挨罵。媽媽生病了，他小心翼翼的站在媽媽面前:“放心治病，不管多少錢我都會出”。媽媽說:“你的退休金都在我這里，你哪里還有錢？”爸爸羞澀的說:“我給女兒管理工廠，她給的工資我全部都存下當(dāng)私房錢了，一分都沒用，你不用擔(dān)心錢！”爸媽一輩子從來沒有親密的話語，爸爸的這番話我覺得是最動聽的情話。每次看到爸爸耷拉著頭無辜挨罵，我總會出來打抱不平，這也是媽媽最不喜歡我的原因之一。有時我也“懟”爸幾句：“爸，你太軟弱了，太沒骨氣。”爸爸總是笑著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你媽的性格一直急躁潑辣，我習(xí)慣了！”
老王是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他出生于地主家庭，15歲家道中落后一人挑起全家的擔(dān)子。奶奶是裹著小腳的千金小姐，爺爺是個只懂吃喝玩賭的大少爺，老王誤打誤撞當(dāng)上了工人。在我的印象中，老王就是無所不能的巨人。能吹拉彈唱，會說書講故事，能上班賺錢，會耕田插秧，更是做得一手好菜。有時會帶我們放風(fēng)箏，教我們兄弟姐妹游泳……外婆和奶奶總說老王是個難得的孝子。我們家的保姆都被老王毫不留情的趕走，他堅持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我做不來的事情，他隨喊隨到，一一幫忙“搞掂”。即便現(xiàn)在老王已經(jīng)73歲高齡了，也還是如此。
老王是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他這輩子沒給自己買過衣服。我沒參加工作前，他的衣服褲子基本都是一層一層的補(bǔ)丁，穿著老媽或者奶奶做的布鞋，夏天是他自己做的草鞋，冬季的下雨天他帶領(lǐng)我們撐高跟拐杖，撐著出去就不會弄濕鞋子。我們家的空調(diào)老王在家是絕對不能開的，不能浪費電。整個客廳只能開一盞燈，否則準(zhǔn)會挨他罵。記得幾年前，我趁他不在家時，偷偷的換了一套新沙發(fā)。他回家后大發(fā)雷霆，整整一個月沒理我，說我是個“敗家子”。家里每餐的剩飯剩菜他都會熱了吃，吃不了的下餐再熱。我“封”了他一個雅號“垃圾處理站”。老王五年前得了一場大病，他預(yù)測到自己不行了，把我叫到身邊計劃安排后事。我聽了他的病情知道他舍不得花錢治病，騙他說我朋友的父親在廣州只花了一萬元就治好了，以他的退休工資幾個月就可以賺回來。他覺得花錢少療效好，就高興的與我們?nèi)チ藦V州治療。整個治療費用我們?nèi)瘫Ｃ?，可是在心臟搭橋手續(xù)臺上他問了主治醫(yī)生，主治醫(yī)生告訴他我們安排的是進(jìn)口支架需要3萬元一個時，硬是逼著醫(yī)生換成了國產(chǎn)支架。病愈后我時常調(diào)侃他是只“要錢不要命”的鐵公雞。
老王最大的愛好是拉二胡。晚上總會背著二胡，帶著音響，與一群退休老人合奏一場花鼓戲盛會。我曾奉老媽的命令跟蹤過他，廣場上，昏暗的燈光下，一群老人家吹的吹、彈得彈，拉的拉、唱的唱，忙得不亦樂乎，非常認(rèn)真，猶如一場盛大的演出。
現(xiàn)在，老王的頭發(fā)掉得只剩下小小的一撮。即使如此，他每天還是細(xì)心地打理，將稀疏的長發(fā)搭在頭頂，這樣至少證明他還不是光頭吧！微胖的身子已有些蹣跚，可絲毫不影響他仍然夜以繼日的工作，仍然夜以繼日發(fā)的為兒女們的操勞。
老王永遠(yuǎn)是一座大山，是一家子人不可或缺的火車頭。他的勤勞節(jié)儉和無怨無悔的付出，永遠(yuǎn)值得我們一家人珍惜與學(xué)習(xí)。
清明憶奶奶
明天是清明節(jié)。我開車“慢慢游”在擁擠的道路上。時值傍晚，雨水滂沱，厚如屏障，路旁的樹葉懸掛著碩大的水珠。眾人都急切地想趕回老家，為了與家人相聚，為了明日的緬懷故人。
而我，腦海一直浮現(xiàn)著小腳奶奶拖著盆子在河邊捶衣的情景。她半蹲著，勾著腰，揮著棒椎一下一下敲打著石板上的衣物。“嘭、嘭、嘭”，這有點沉悶的響聲在小河的上空回蕩，而她的倒影，在清澈的河面上不斷晃動……記憶的閘門隨之打開，奶奶為嬉戲中的我擦汗、一針針的教我繡花、 獨自搖著紡車織布……這樣仿佛觸手可及的畫面清晰而熟悉，但時間確已過去很久很久了，這些畫面也已慢慢遙遠(yuǎn)成一楨楨發(fā)黃的照片。
奶奶是大家閨秀，她會把破舊的土磚房布置的特別溫馨，麻布蚊帳下的印花被總是疊得整整齊齊，地上更是一塵不染。我從未見到過她凌亂的頭發(fā)，她用麻油抹著的發(fā)髻加上一個杈子顯得格外地端莊大方，一身干凈的布衣卻也掩不住婀娜多姿的身材。奶奶經(jīng)常教育我們女孩子要遵循“三從四德” ，背誦《三字經(jīng)》，她還輔導(dǎo)我們兄弟姐妹讀唐詩宋詞，用木棍子在地上畫花鳥蟲魚。我們兄弟姐妹十幾個常喜歡圍著她，聽她講日本鬼子進(jìn)村的故事，講“狼來了”，講“武松打虎”，講“孟姜女哭長城”，也聽她說她娘家風(fēng)光時的光景……
奶奶喜歡帶領(lǐng)我們勞動，記憶最深的是她安排我們下雨時收東西。一下雨，她那清脆的聲音便急急的響起:“快幫奶奶收衣服、收煤球、收雜菜啰”。然后井然有序的指揮我們這群小屁孩分工合作。我們大喊大叫，手忙腳亂地一陣忙碌，常常在大雨未至?xí)r圓滿完成任務(wù)。事后大家樂呵呵的伸出黑黑的小手，“奶奶，要糖吃”。奶奶總催促說“快洗手，奶奶去拿糖”。她變戲法一樣從各種菜壇子里掏出糖、化餅或者爆米花?？粗覀兝峭袒⒀?，她樂得眉開眼笑。
奶奶一輩子很少生過氣。我們淘氣，她最氣憤的時候也只說:“你是個娘娘，不敢惹你！”我們?nèi)鞘巧牵畚昶渌『⒘?，她問明情況后，常常帶著我們?nèi)Ψ叫『⒓业狼浮?/p>
奶奶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婦女，可是她的素養(yǎng)及內(nèi)涵影響了我們幾代人。她常常說：“你們不一定是人才，但一定要把自己活成人的樣子”。在她的意識里，吃得好穿得好抵不過把自己活得好。人要懂得賞花賞月，要懂得山美水美，要會聽雨聽風(fēng)，要能養(yǎng)兔養(yǎng)狗……這樣，人生才會有樂趣。正因為有這樣的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在那缺米少油的窮苦日子，奶奶仍然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明日是清明節(jié)。奶奶，您將乘著春風(fēng)，頂著雨水回歸。我會採幾朵小花放在您的身旁。我知道，不管在哪兒，您都會活出自在和芬芬……
作者簡介：王燕，湖南邵東市人，企業(yè)家。
相關(guān)熱詞搜索：
